[住房公积金贷款计算]去留两难：住房公积金之殇

编者按
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让不少企业的生产经营面临困难，因此如何帮助企业渡过难关成为政府需要考虑的头等大事之一，这其中，降低企业负担成本是各地政府出台的扶持政策中的重要靶向。在众多政策与建议之中，现任全国人大财经委副主任委员黄奇帆的“取消住房公积金”言论显得格外引人关注，为“公积金存废”这一多年来争论不休的问题又添了一把讨论的新火。

多年来，住房公积金制度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中低收入职工的购房消费压力，但发展至今也积累了众多问题为人所诟病，如“利用率低”“劫贫济富”“增加企业负担”等，让人对其是“又爱又恨”。在经过多年的发展以后，住房公积金这一“舶来品”，似乎来到其自身命运的一个十字路口，但这一制度背后所反映出的问题，则绝不是简单地“取消”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的。或许在现阶段，还不是轻易去动这一块“蛋糕”的时候？
一、住房公积金制度再起争议
今年2月，原重庆市长、现任全国人大财经委副主任委员黄奇帆发表了《新冠肺炎疫情下对经济发展和制造业复工的几点建议》一文，抛出了“取消公积金”这一重磅建议。文中指出，我国房地产早已实现市场化，商业银行已成为提供房贷的主体，住房公积金存在的意义已经不大，将之取消可为企业和职工直接降低12%的成本。“取消公积金”的提法一时激起千层浪，在国内引发了激烈的争论。

其实近年来，已有不少人提出过取消公积金的建议，并且社会上对于废除住房公积金制度的呼声也在不断提高。例如在2017年，东南大学经管学院名誉院长华生就建议废除住房公积金制度，他认为全世界除了中国和新加坡以外，其他地方都没有公积金制度，但新加坡有政府提供70%-80%的住房，而我们不提供住房又收这种住房公积金，并且很多人有了住房后还要继续交住房公积金，因此是不合理的；在更早的时候，也有全国人大代表费东斌、李东生等人建议取消住房公积金制度，以直接增加职工的收入。对于呼吁取消住房公积金的人来说，这一制度存在使用效率低、“穷人补贴富人”、增加企业负担等种种问题，发展至今已逐渐与市场实际脱节，需要有新的住房保障制度出台来加以取代。

不过，反对取消公积金制度的声音也同样不小。比如，在这次黄奇帆发声后，就有不少专家学者表示了反对。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教授刘俏、张峥就撰文表示，住房公积金仍有积极意义，因为公积金贷款利率远远低于商业贷款利率，这大大降低了居民的购房成本，变相增加其可支配收入，同时还有助于提升消费；易居研究院智库中心总监严跃进也公开表示，中国房地产行业虽然市场化程度比较高，但房价收入比大，为进一步降低购房者的压力，公积金制度不但不能取消，反而需要强化，比方说增加公积金的贷款额度，扩大公积金使用范围等。另外从网络调查数据来看，大部分网友也强烈反对取消住房公积金，认为这样会侵害到自己的福利权益。
就这样，公积金制度因为这次的新冠肺炎疫情，出乎意料地站到了社会舆论的风暴中心。二、住房公积金制度的前世今生
众所周知，我国的住房公积金制度是借鉴了新加坡的模式，而目前全球也只有中国和新加坡推行住房公积金制度。

在新加坡，这一制度被称为“中央公积金制度”，其建立之初是为了解决中小企业的职工养老问题，强制个人储蓄，企业和职工分别按照一定的比例抽取薪资的一部分，存入职工个人公积金账户，形成一种缴纳人互助型的房地产低息组织。经过60多年的发展演变，如今这一制度已变成集养老、住房、教育、医疗于一体的综合性制度。

在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我国还处于福利分房的年代，彼时地方遭遇财力困难，企业效益滑坡，住房解困速度下降。为此，政府需加快住房制度改革，缓解住房紧缺矛盾，并将市民的一部分经济力量转移到住宅上面。1991年，上海率先试点住房公积金制度，以提高职工的购房支付能力，鼓励大家买房。在上海试点了三年后，1994年国务院出台《关于深化城镇住房制度改革的决定》，住房公积金制度逐渐向全国铺开，成为一项政策性住房金融制度。到了1998年，中国福利分房制正式终结，房地产市场爆发的时代开始到来。1999年国务院颁布了《住房公积金管理条例》，标志着住房公积金制度在全国的普遍推广。
20多年来，住房公积金缴存总额每年都以两位数的速度增长。根据《全国住房公积金2018年年度报告》（以下简称《报告》），2018年住房公积金实缴单位291.59万个，实缴职工1.44亿人，分别比上年增长11.15%和5.09%；2018年末住房公积金缴存总额14.59万亿元，缴存余额5.79万亿元，结余资金8023.28亿元，分别比上年末增长16.86%、12.23%和24.01%。同时，我国住房公积金制度也在不断完善，公积金除了用于购房贷款外，还可用于经济适用房建设、支付住房租金、房屋装修等，并且其作用范围在逐步扩展。
数据来源：《全国住房公积金2018年年度报告》
三、住房公积金制度的是与非
多年来，住房公积金制度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中低收入职工的购房消费压力。根据《报告》显示，住房公积金个人住房贷款利率比同期商业性个人住房贷款基准利率低了1.65-2个百分点，2018年发放的住房公积金个人住房贷款，为贷款职工节约利息支出2019.98亿元，平均每笔贷款可节约利息支出8万元。目前公积金贷款首套房5年期以上利率约为3.25％，二套房约为3.575%，在不考虑加点的情况下，以LPR为4.8%为例，同样是贷款50万元、等额本息分30年还清，公积金贷款和纯商业贷款的月供分别为2176元和2623元，每月相差447元，整个贷款周期算下来公积金贷款要少还约16万元。目前来看，中国依然处在城镇化率加速推进的时期，大量城镇人口仍有巨大的住房需求，住房公积金依然有其发挥效用的空间。
不过，公积金制度发展至今，也积累了不少让人诟病的问题，首当其冲的就是公积金利用率较低。根据《报告》显示，虽然2018年全国住房公积金实缴职工数达到1.44亿人，但提取人数只有0.52亿人，占实缴职工人数比例仅有36%左右；另外公积金年度提取额1.4万亿元，提取率70%，仅比上年增加2.03个百分点，这与缴存金额增长速度极不匹配。而造成公积金利用率低的一大原因，正是国内房价的高涨，使得公积金贷款额度显得相对较低，在房价面前显得“杯水车薪”。比如，目前杭州的普通商品住宅平均总价大概300-500万之间，若用公积金贷款的话，个人最高贷款额度却只有50万元，因此大部分贷款需求还是得依靠商业贷款来满足。另外在一些房价较高的一二线城市，由于还存在购房首付款占比大、销售方苛刻条件限制、住房公积金申请条件多且流程复杂等问题，真正需要改善住房的人往往无法使用公积金贷款。而相对的，则是经济条件相对好的人才可以有效利用住房公积金制度，因此公积金也被不少人诟病为“劫贫济富”的工具。
数据来源：《全国住房公积金2018年年度报告》

全国部分重点城市公积金最高贷款额度

数据来源：房天下

此外，目前住房公积金使用和提取限制颇多，这也是造成使用率较低的原因。在现实生活中，住房公积金的提取主要限于购买、建造、翻建、大修自住住房、偿还购房贷款本息、租房等等，同时还要面临提取额度、提取频率等方面的限制。如果上述条件无法满足，那么住房公积金就会沉淀在账户中造成闲置。目前我国的住房公积金收益为一年期存款利率，即1.5%左右，远低于通胀水平，公积金利用率不足也造成了大笔资金实际上的贬值浪费。

此次黄奇帆提出取消企业住房公积金制度，主要出发点在于为企业减负。但是不少专家认为，在为企业减负这一点上，取消公积金其实收效甚微。前述《报告》显示，2018年全国住房公积金实缴职工中，国家机关和事业单位为4452.39万人，占比30.84%；国有企业为2928.23万人，占比20.28%；城镇私营企业及其他城镇企业为4449.85万人，占比30.82%。也就是说，公积金缴交职工中仅有1/3左右是私营企业职工，其实在现实中，大部分民企都没有为职工缴存公积金。因此可以看出，从企业减负的角度来考虑取消公积金，其实意义并不是很大。而有专家指出，公积金实际上是由企业和职工共同负担的，并且公积金可在税前扣除，抵扣额度高过房贷、租房和子女教育。若直接取消公积金、却不提出相应的补偿或替代方案，对于职工的权益也是一种侵害，反而容易造成不良的影响。
目前来看，公积金制度之所以引起社会巨大争议，正反映出它没能与时俱进的制度短板，其发挥的功效，与当下现实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偏差。而纠正这一偏差，则需要对公积金制度进行彻底的改革，出台相应的替代政策，这也正是公积金“去”与“留”两派之外，另一派专家学者的观点。例如，每月由企业和单位提取的公积金直接转入员工工资收入，增加公积金收入科目，国家对其征收所得税；将公积金制度转为“住房银行”制度，进行专业化金融管理；对公积金管理机构去行政化，进行市场化改革……这些都不仅仅是对现有公积金制度的修修补补，而是一番大刀阔斧的革新。就在3月初，《人民日报》发表住建部部长王蒙徽的署名文章——《推动住房和城乡建设事业高质量发展》，文章提到2020年的重点工作之一是着力完善城镇住房保障体系，加大城市困难群众住房保障工作力度，其中就包括了“修订《住房公积金管理条例》，改革完善住房公积金制度”的内容，可见在中央层面，也早已感到公积金制度改革的紧迫。不过旧制度与新制度间要如何做好衔接，或许还需要有更为长远的考虑与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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